張金剛
樓宇、房舍自然切割布局的街巷,或長或短,或?qū)捇蛘?,?gòu)織起小城最細密、最溫情的生活單元。那里有安居樂業(yè)的普通市民,有真切悅耳的市井之音,有坊間巷里的煙火故事……
粉薔薇,開在舊城老院;紅薔薇,開在新修的籬墻。是鄭姐在一個飄著晚霞的黃昏,引我穿街過巷,去那家賞花的。女主人小劉工作之余,將滿懷閑情付與了一樓小院的花花草草。交流方知,去年秋天路過這小區(qū)外,邂逅的那叢逸出籬外紅的、粉的、黃的九月菊,正是出自她家。不由,對這架已火爆朋友圈的紅色薔薇,甚是期待。
果然,實景更驚艷。雖只一株,卻已將一面鐵藝花籬爬滿。無論是翠綠的葉片,還是殷紅的花朵,都可用“嬌嫩欲滴”來形容。特別是那繁密、碩大、重瓣、馨香的薔薇,委實可人得很。我們還在花前閑話。小劉老公很勤快,撩簾喊道:“別光看花,眼飽了,也該喂肚子了?!?
家常菜肴、紅酒飲品、櫻桃西瓜,薔薇在小院靜靜地開,我們在廳內(nèi)快樂地用餐。一架花、一頓飯,初見已是知己。此后,我常在這小區(qū)巷間散步,也看盡了這株薔薇從“浮陰入夏清”到“紅墮斷腸英”(唐代朱慶馀《題薔薇花》)。
更令我喜歡的是,小巷一小院里,竟有一棵高大的合歡。抬頭仰望,傾斜粗壯的樹干,輕倚院墻,為小院、巷道撐起了巨大的合歡花傘,還有絲絲縷縷的甜香在溫柔飄灑。此刻,正值黃昏,因了這滿樹合歡、滿院花香,頓覺詩意浪漫起來,且透著或嫵媚或清雅的古典美,恰如金代元好問《江城子·繡香奩曲》中的描?。骸巴录饨q縷濕胭脂,淡紅滋,艷金絲……”
樹下正沉吟,有人招呼:“你也喜歡這合歡?”扭頭見是書畫愛好者老馬,正輕推院門。相識多年,卻不知他家竟在這院。這葳蕤繁茂的合歡,與他謙恭孤傲的氣質(zhì),還真的十分契合。他說,這株合歡是他父親當(dāng)年栽下的,幾十年,根深葉茂,繁花不斷;當(dāng)年,因影響鄰居采光,老人毅然砍掉了伸向鄰居院內(nèi)的那枝。樹的傷疤還在,卻閃著鄰里“合歡”的微光。我倆坐在合歡樹下,暢聊小城故事、文學(xué)書畫、百味人生,老友“合歡”,著實快意。
循香尋樹,特別是循棗花的濃香尋樹,并不難。一處落鎖的古樸小院內(nèi),四株鐵枝、翠葉間綴滿嬌小黃綠棗花的棗樹,挺立院中,高過院墻,盡展芳華,透露著阜平這座“英雄小縣”固有的英武之氣。
之所以令我如此聯(lián)想,只因曾為晉察冀軍區(qū)司令部的城南莊小院內(nèi),也有四株棗樹,且有“立下愚公志,棗滿太行山”的領(lǐng)導(dǎo)題詞加持,非同尋常;更因在抗戰(zhàn)時期,我縣滿坡滿溝的棗樹,越是戰(zhàn)亂、饑荒,越是棗花繁盛、紅棗壓枝,充軍糧,救人命,養(yǎng)育了眾多抗戰(zhàn)將士和老區(qū)百姓。故而,我們對棗花、對紅棗,有著根深蒂固的感情,一聞那甜香,瞬間便喚醒了胸中的自豪感、英雄氣。
“棗花雖小結(jié)實成?!保ǔ鲎浴对鰪V賢文》)欣聞棗花香,我又想起了堅守棗鄉(xiāng)、守護紅棗的三位“棗花姐姐”。趙紅衛(wèi)在本村承包了一片棗林做基地,將傳統(tǒng)棗酒釀制工藝創(chuàng)新改良,棗酒產(chǎn)業(yè)做得風(fēng)生水起;吳作榮從湖北竹溪嫁過來,與丈夫周忠經(jīng)營一家紅棗加工廠,產(chǎn)品暢銷全國;賈菊梅勤快能干、熱情開朗,她的棗園遠近聞名,夏賞花,秋采摘,四季賣原棗,她說“知足常樂”。
在街巷游走,有花香不期而遇地默默陪伴,實為樂事一樁。黃色、大臉盤的向日葵,咧嘴露齒,面向紅日粲然歡笑,唱著向陽向上的歌;色彩繽紛、花香濃郁的月季,紅火了整條街巷、整座院落、整個季節(jié),讓小城生活更具韻致;極富平民氣質(zhì)的杏花、桃花、玉蘭、梨花、槐花……應(yīng)著時令次第登場,將最奔放的生命、最絢爛的色彩、最豐富的花香,奉獻給了市民、大地和歲月。
穿街過巷,去尋花!應(yīng)該還會有驚喜在等待……